我承認我對海婦有些偏見，這家醫院硬件上除了住房條件受場地限制，沒有辦法更新以外，其他的醫療設備確實是挺齊全，也挺先進的，可能跟他們病人衆多，資金雄厚有關。但是海婦的醫生的醫術，卻並不見得高明，可能設施的完善，反而讓他們形成了過度的依賴，傳統醫學中望、聞、問、切等經驗性的治療手法非常少。動不動就讓病人用什麼設備，收費非常高，除非有醫保，否則到這裏看病，要花比別的地方多好幾倍的錢。
但是，在綜合醫院沒法治療的情況下，除了海婦這樣的專科醫院，我別無選擇。第四天，也就是週二，我又一次踏進了海婦的大門。乳腺科和生殖中心等都是獨立出來的科室，估計運營也是獨立的，要錢絕不手軟。再次讓我吃驚的是，得乳腺炎的人真不在少數。等我找到門診時，門口已經坐滿了人。跟她們一聊，都和我差不多，堵奶了，來通奶。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人怎麼那麼容易得乳腺炎，我媽媽那一輩得這個病的人就很少。可能是現在的人都吃得太好了，油水太充足，補得太過。
這次爲了保險，我掛了專家號，一箇中年女大夫給我看的。她似乎對我的情況見慣不怪，很快就說，需要做治療，可能一次不夠，要做兩三次。還說我的情況比較嚴重，必須要激光照射。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我想沒準有救了，不管多貴，只要能治好就行了。她還發現我的腫塊上有一個小白點，叫她的學生過來看，說的是醫學術語，我也沒聽清楚。也許她已經明白我的情況很嚴重了，但並沒有告訴我，還給我開了三次治療的處方，交了好幾百元。
治療室在另一個房間，由一個大眼睛美女負責，一切都是流水作業。這就是海婦的特點，由於病人很多，地方狹窄擁擠，他們設置了一系列就診流程，讓每個到醫院的病人如同上了流水線的機器，不必東走西竄，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就診。大眼睛首先叫我用一個餅一樣的東西熱敷右胸，熱敷設定了時間，15分鐘，50元。熱敷以後，自己到一臺美德樂的電動吸奶器前，拿一個奶瓶吸奶。因爲等待的病人很多，每人吸奶不超過5分鐘。吸奶後，大眼睛叫你躺到一個沙發上，撩起衣服，她戴上一個一次性手套，像揉麪一樣揉你的rf，不是很疼，但是很有效，很快淤積的奶就噴出來了，有一種宣泄的快感。揉奶的時間限定在10分鐘，10元錢，但她基本上揉6、7分鐘就不揉了，讓你起來，然後說，明天再來。普通的病人到這個程序就可以結束了，我的比較嚴重，還要到5層接受激光治療。醫生讓我撩起衣服，湊到一個燈面前，距離約10公分左右，照10分鐘，價格是100元。這個激光也很玄，不讓我直視激光，說會影響視力。但是我一點感覺也沒有，照完以後，還是老樣子，有點疼，硬塊也還在。然後給我敷了一塊涼的溼紗布，說有中藥水，20元，讓敷20分鐘。外面再蓋一層塑料紙，防止溼衣服，就打發我走了。
擠完奶以後，我確實覺得輕鬆很多，我很欣喜，覺得終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可以甩掉乳房裏的硬塊，恢復正常了。我興沖沖地回了家。
但是到了家裏，我還是沒法自己把奶擠出來，爲了讓奶少分泌一些，我已經忍住好幾天不喝湯，不吃肉，只吃蔬菜，甚至連油都不怎麼吃，也少喝水。但是奶還是源源不斷地涌出來。到了晚上，我的體溫又開始上升了，38.5度時，我們坐不住了，趕快往海婦奔。這次掛了急診，又做了一次白天的流程。但是急診大夫不太擅長擠奶，她說硬塊已經很難消掉了，讓我第二天掛他們主任的號，看看是不是化膿了。那天白天，醫生要給我開抗生素，我拒絕了，她也沒堅持。到了晚上，我自己有些頂不住了，問醫生是不是吃抗生素就能好，如果能好的話，我就吃，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但是這個醫生不願給我開，她說抗生素的藥性究竟多久才能退，不能保證，還是吃一些中藥吧。我都懷疑她是中藥託，反正最後只給我開了中藥。我回家狠吃了一通，依然沒有療效。
第二天（我得發燒後的第五天了），我一大早爬起來到海婦去掛號，還好，順利地掛到了乳腺科主任的號。我先去做治療，因爲錢已經一次性交過了。這時我的情況已經非常不妙，大半個乳房都開始紅腫，乳頭已經腫得沒法用吸奶器了，走路都必須捧着胸部，不然垂得生疼。我自己已經沒法把奶擠出來，聽說娃是最強力的吸奶器，她餓極了的時候， 閉着眼睛找吃的，我就讓她吃患病的一邊。她一咬住，我就疼得齜牙咧嘴，但是還得忍着，希望她能幫我吸通。可是我拖的時間太長了，情況越來越嚴重，我自己也有一種預感，腫塊應該已經化膿了。大眼睛揉了兩下，一點奶也沒有出來，她讓我起來去找他們主任，她說，腫塊太大，她已經處理不了了。我的眼淚幾乎要掉下來。
乳腺科的主任是個男的，我也顧不上害羞，趕快掀起衣服。他看到小白點，說很可能已經化膿了，不過還要照B超確認。我又排隊去照B超。儘管得了乳腺炎，奶卻照常分泌，出來兩三個小時，我的兩側乳房都脹得滿滿的，像要爆炸了，趕快去衛生間擠掉一些。出來求醫問藥的幾天，我幾乎都是這樣在衛生間裏把奶擠出來扔掉的。小胖卻在家裏餓得哇哇大哭，也不肯吃奶瓶。
B超的結果出來，那個男主任看了面色凝重，他直接拿起來了住院單，“你回家收拾東西，來住院吧，至少七八天。”我不敢相信，真的已經到了要開刀的地步嗎？醫生說，已經化膿了，必須要輸抗生素，穿刺，必要時開刀引膿。我拿起單子，在醫院的走廊裏徘徊，究竟住院還是不住院？住院，小胖怎麼辦？我現在至少還有一邊的奶可以給她喝，如果住院了，她就完全喝不上了。而且姥姥也沒法一個人帶一個剛滿月的孩子啊。
更讓我躊躇的是一個真實的病例。我朋友說她有同事得過乳腺炎，她非常慘，拖到最後，不得不開刀了，用穿刺的方法把膿抽出來，先用一根管子注射藥物進去沖洗，再用一根管子把膿液引出來。被堵住的乳頭也要用很細的針刺進去，把它疏通。這些還不是一次完成，好幾天都在慢慢地清理之中。她疼得頭三天根本沒法自己下地，完全需要人護理，孩子也沒法餵奶了，直接吃奶粉，因爲沒有過渡，孩子很不適應，直到現在都有些脾胃不調。24天以後，她才從醫院出來。
我電話張大胖，他也有些着急了，趕快跟領導請了假，到海婦來和我碰頭。他有一個朋友，是北大醫院外科的實習醫生。他決定諮詢一下這個朋友，再決定是否要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