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則醫案和06年的一篇論文。
徐**，女，59歲，醫保卡號：M02912505
2010.4.12
反覆尿頻、尿急、尿痛3年，加重1個月。
3年來經常在無明顯誘因下發生尿頻、尿急、尿痛，發作時用抗生素治療。近1個月來已經連續發作3次，先後用頭孢（具體不詳）、諾美沙星等靜脈滴注。現尿頻、尿急，尿不暢，無尿痛。
平時腰痠、易疲勞。
舌淡紅，苔薄白，脈右弦滑，左尺欠有力。
診斷：勞淋
處方：
黃柏10 知母10附子10 淮山藥15
魚腥草15 金錢草45 鳳尾草15 瞿麥15
q蓄20 芒硝（沖服）8 龜板15 土茯苓30
二診
2010.4.26
小便通利，尿頻、尿急已除，仍腰痠。
舌偏紅，邊有齒痕，苔白，脈右滑，左尺沉而無力。
處方：
知母10 黃柏10 土茯苓30 金錢草30
淮山藥30 龜板20 附子10 肉桂6 鎖陽10
仙靈脾15 太子參10 懷牛膝10 車前子（包）30
熟地10 鹿角霜10
三診
2010.5.10
腰痠改善，精神好，不易疲勞，小便通利無不適。
舌淡紅，苔白膩，脈右滑，左尺無力。
處方：
生米仁30 金錢草30 車前子30 懷牛膝15
淮山藥30 太子參30 仙靈脾15 附子10
龜板20 鹿角霜10 熟地15 土茯苓30
10劑
彭培初治療慢性泌尿道感染經驗
彭培初主任醫師繫上海市首批名中醫，國務院有突出貢獻專家特殊津貼獲得者，臨證四十餘載，經驗宏富，衷中參西，屢起沉痾。筆者隨彭老侍診數年，獲益良多。現將彭老治療慢性泌尿道感染的經驗作初步整理，以饗讀者。
慢性泌尿道感染屬於中醫勞淋範疇，通常可進一步分爲腎勞、心勞、脾勞，分別以六味地黃丸、清心蓮子飲、補中益氣湯等加減治療[1]，然而臨牀據此施治，效果往往不盡人意。
西醫認爲，泌尿道感染（urinary tract infection,UTI）是由各種病原體入侵泌尿系統引起的疾病。根據病原體種類可分爲細菌性尿染、真菌性尿感及病毒性尿感等；根據感染部位可分爲上尿路感染（腎盂腎炎、輸尿管炎）和下尿路感染（膀胱炎、尿道炎）。泌尿道感染95%以上由單一細菌引起，革蘭氏陰性腸桿菌屬是主要致病菌，其中以大腸桿菌最多見[2]。急性泌尿道感染轉爲慢性後治療往往頗爲棘手，比如：慢性腎盂腎炎容易反覆發作，且病變逐漸進展，至晚期出現腎功能衰竭[2]。
彭老認爲，臨牀常見慢性泌尿道感染的發生一般有以下兩個原因：1、治療不當。急性泌尿道感染未徹底治癒，症狀緩解後立即停藥。特別是一些有胃病的患者，因爲服用抗生素引起胃部不適，所以常常會在症狀緩解後自行停藥，導致病原體未能完全殺滅，引起泌尿道感染反覆發作，並使細菌產生耐藥性。2、機體抵抗力不足。老年人腎臟和泌尿道發生退行性病變，局部粘膜抵抗力低下，發病率較之青壯年明顯增高，特別是老年婦女，體內雌激素減少，容易引起尿路粘膜變薄，以及陰道PH值升高，致使局部抵抗力下降，另外輸尿管平滑肌張力下降又可引起排尿不暢，更容易引起上尿路感染反覆發作，遷延不愈。西醫治療此病往往效果不理想，抗生素越用越貴，但不久又會復發。不僅病人經濟負擔較重，而且容易造成機體菌羣失調，引起新的疾病。因此探索中醫藥治療本病的有效辦法，提高本病臨牀治療效果有重要意義。
從中醫角度而言，慢性泌尿道感染病人由於長期失治，正虛邪戀，見證多寒熱夾雜、虛實互見，正如《諸病源候論》所說：“諸淋者，由腎虛而膀胱熱故也”、“勞淋者，謂勞傷腎氣而生熱成淋也”。彭老長期臨牀發現：治療此病採用寒熱並用，補瀉兼施的辦法能夠明顯提高臨牀效果。用藥心得爲：寒用白頭翁湯加減，熱崇附子、陽起石，溫補主以肉蓯蓉、鎖陽。老年婦女加二仙湯。有瘀象者加三棱、莪術、川芎、桃仁等活血化瘀藥。其中，白頭翁湯原爲《傷寒論》中治療熱利下重的主方，彭老認爲，將此方移用於本病能夠針對病源體，有效抑制和殺滅臨牀最多見的、以大腸桿菌爲主的致病菌；慢性泌尿道感染患者大多長期反覆使用抗生素及清熱解毒利溼等中藥治療，損傷腎陽，使機體無力抗邪，附子、陽起石能夠啓腎中陽氣，幫助機體驅除病源，如果輔以地黃、龜板等陰藥，更能收陰中求陽之妙；肉蓯蓉、鎖陽能夠增加輸尿管蠕動、抑制膀胱輸尿管返流、促進病原微生物的排出。二仙湯有助於調節腎中陰陽、提高雌激素水平，提高老年婦女局部抵抗力。活血化瘀藥可以通瘀滯、改善微循環，“通”則正氣復，邪易去。其中，肉蓯蓉、仙靈脾兩味藥在《神農本草經》中尚分別有“除莖中寒熱痛[3]”、“主莖中痛、利小便[3]”的記載，驗之臨牀，確有此效。諸藥合用，效用頗彰。
彭老強調，用中醫藥治療本病時，有幾個問題經常困擾臨牀醫師，應該明確：
1、補腎與補脾均能提高機體免疫功能，在治療勞淋時當以何爲主？勞淋論治，重補脾的醫家頗多，如程國彭論治勞淋：此爲氣虛，以致氣化不及州都，補中益氣湯主之[4]。但此病病位在腎，臨牀中病人一般均有腰i腰痛等症狀，臨牀實踐發現補腎效果優於補脾，所以當以補腎爲主。但是，有的病人同時伴有納呆、胃脘不適等消化道症狀，此時應該注意補腎不忘健脾。
2、在治療勞淋時，補陰與補陽孰輕孰重？治療勞淋歷來重視補陰者多，習用六味地黃丸等治療，比如張璐論治勞淋：勞於腎者，六味丸加麥冬、五味[5]。但是，單純補陰不利於振奮機體陽氣、促進病變組織修復，臨牀實踐表明，大多情況下當以補陽爲主。
3、目前有些醫師在治療本病時着眼於“炎”字，習用清熱解毒、利水通淋等方法，其實這樣的治療不僅效果不佳，而且會進一步傷及患者的脾腎之氣，犯了“虛虛”之戒。
病案介紹：
患者佟某某，女，74歲。因反覆腰i、尿頻、尿急近2年加重1個月，於2005年8月30日初診。患者近兩年來反覆腰i、尿頻、尿急，化驗尿常規白細胞經常20～30個／HP，診斷爲慢性泌尿道感染，開始用氧氟沙星、西力欣等抗生素及三金片等中成藥治療有效，但屢用屢發，愈發愈頻，苦不堪言。1月前，患者在無明顯誘因下諸證又作，自行口服阿莫西林膠囊治療至今無效。刻下：腰i乏力，尿頻、尿急、尿不盡感。納可，大便乾結。面白，形瘦，舌暗紅，苔黃膩，脈沉濡。尿常規化驗：尿常規白細胞20～30個／HP。西醫診斷：慢性泌尿道感染；中醫診斷：勞淋。證屬下焦溼熱，病久寒熱夾雜，虛實錯雜。處方：白頭翁9 秦皮12g 黃連9g 黃柏15g 黃芩9g 一見喜12g 知母15g 炮附子15g 陽起石15g 生熟地（各）12g 龜板9g 肉蓯蓉12g 鎖陽12g 仙茅15g 仙靈脾15g 14劑，水煎服。囑停服抗生素。二診：藥後尿頻、尿急好轉、腰i乏力減輕，大便偏幹。舌暗紅、黃膩苔漸退，脈沉濡，尿常規化驗：白細胞5～10個／HP。病情已有轉機，前方加入三棱30g、莪術30g、桃仁12g，14劑。三診：諸證進一步好轉，大便調，舌、脈同前，效不更方。四診：尿頻、尿急、尿不盡感、腰i均除，自覺精神較以前旺盛，舌暗紅、苔薄白，脈沉細。尿常規化驗：白細胞1～3個／HP。溼熱漸除，正氣來複，前方去白頭翁、秦皮，14劑。此後爲鞏固療效間斷服用此方，半年間多次複查尿常規均<5個／HP。
按：此病例爲老年女性，患泌尿道感染日久，反覆用抗生素治療，正虛邪戀，本次復發，一診舌苔黃膩，脈沉濡，乃溼熱蘊結下焦之證，腰i乏力，面白形瘦，是虛寒之象。處方白頭翁湯清熱燥溼；炮附子、陽起石溫振陽氣，與地黃、龜板合用陰陽互濟，其中炮附子用量頗大，彭老認爲量小效果不顯，而且只要認證準確，一般無需先煎；肉蓯蓉、鎖陽不僅具有溫補之效，更可促進輸尿管蠕動；仙茅、仙靈脾調節腎中陰陽、提高雌激素水平，提高老年婦女局部抵抗力。此病例二診已經見效，因爲患者舌質暗，有瘀象，故進一步參入三棱、莪術、桃仁之屬以通瘀滯。四診時尿常規已經正常，舌苔轉爲薄白，溼熱漸除，故去白頭翁、秦皮。治療效果明顯。從本例也可以看出，謹守病機，寒熱並用、補瀉兼施，在此基礎上合理遣方用藥，是治療本病取效的關鍵。
參考文獻：
[1]黃文東.實用中醫內科學[M] .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95.280－281.
[2]陳灝珠.實用內科學[M] .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3.2043，2045.
[3]徐樹楠，牛佔兵．神農本草經通釋[M] .河北：河北科學技術出版社，1994.28，73.
[4]清·程國彭．醫學心悟[M] .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1996.158.
[5]清·張璐．張氏醫通[M] .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63.350.